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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你的牛车来

热度 2已有 224 次阅读2010-4-3 17:16 |个人分类:散文|

赶着你的牛车来

                                                                

      春风很细,柳树都飞不起条来,只有工厂高烟囱冒出的白烟打着旋斜斜的爬上天空。

      太阳,红又大,已贴在东边的山尖了。小城的人们,坐车、骑车、步行,都急匆匆地从一个盒子向另外一个盒子里赶。人流如水,左右有序地前行,不同的是江河里的水是由高处流向低处,而街上的行人却是路左路右泾渭分明地走向异方;红灯亮了,人流被合闸一样闸住;绿灯一亮,人流的水又开始喷涌倾泻。路多长,人的脚就会有多长。

       “吁、吁、吁。”城里的街道上,怎么会有吆喝牲口的声音啊?循声望去,我看到了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马大,车大,里面是空的,该是进城买农资的乡人吧?随着农村机械化逐步推进,这些年套牲口外出的农人已经很少了。最让我惊奇的是那位赶车人,矮个子,长胳膊,蓝单帽,穿一双解放胶鞋,不是另一个活脱脱的六爷是谁?我张开来嗓子想喊,但头脑一清“嘎嘣”一下停住了。我摇头定神,在心里幽怨地对自己说:六爷已整整去了二十几年。

        六爷是谁?是我故乡的一位车把式。不同的是他赶牛车,而非马车。在农村,不是每个男劳力都能摆弄的了大牲口。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中国农村还是大集体,一个大队下面是几个小队,往往是一个生产小队一个牲口棚,有几辆大车和十几头大牲口。我们小队里有一头大黄牛,劲大性子暴烈,换了几位车把式都降伏不了,最后它栽在六爷手底下。六爷对牲口并不是猛鞭抽,而是经常为它们洗涮抚摸之类,不管听懂与否经常给它们说说话。六爷有四个孩子,最小的一个名叫小五,他的意思那只和他一起早出晚归的大黄牛就是老四,把牛和孩子们一同排序,可见这头烈牛在六爷心里是多么重的一块心肝肉。黄牛无病无灾时六爷的脚是轻的,脸是亮的,只要黄牛有点不喜不欢,头疼脑热,六爷的脸也会变成七月的阴天,黑的暗紫且沉闷,熟悉的人此时都不去招惹六爷,怕无事生非地惹出一场电闪雷鸣的事端来。

      六爷的性子和大黄牛相反,温和、随意、静缓。在家里,他对六奶和孩子们轻声轻语;在外边,他对邻里也是宽容大度,以忍为先。六爷的理论是:男人在家大呼小叫地骂老婆打孩子,说明在外边混得没人样,所以只好回家里耍威风;男人在外边吹吹嘘嘘张张狂狂,只能一时,不能一世,谁有多大能耐,大伙儿看得明镜似的,只有没人拥捧的人才去做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丑事。如果有谁不知道深浅的到六爷跟前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六爷跟你对着脸可能啥也不说,但转过脸他的嘴巴会直直撇到耳根子。

       作为一名车把式,六爷整天围着大黄牛和农活转,春耘夏耕,冬犁秋收,忙的一个人跟两个人似的。六爷在我们这些孩子眼中最威武的时期有两个,一是麦收时他站在小山一样的牛车上,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扬着长鞭,手抬得夸张而又坚挺,双眼略眯而有光,就像一位指挥着一支队伍的将军,又如一位胸有成竹的远航舵手。另一个是秋后犁地时节,地瓜全收完后,六爷按照队里的安排和其它车把式一起来回犁地,犁出遗漏的大地瓜归集体,只有没有多大回收价值的小地瓜让孩子们捡拾。其他的车把式此时明显假公济私,他们让自己家的孩子紧跟身后,故意漏掉一些大地瓜肥私;但六爷从不这样,他一边“吁--驾”地指挥着黄牛,一边弯下腰,把看到的大地瓜捡进集体的筐子,犁铧深深嵌入泥土,形成一道黑褐色的发光土浪。我们背后都喊六爷为抠老头,但又觉得他的抠很在理儿。

    六爷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中惟一的缺点是和四奶好。六爷和四奶并不是一家,只是在我们村多数家庭同姓而己。六爷在他们一个大家庭里排行老六,四奶的男人在另外一个大家庭里排行老四,实际年龄六爷比四奶和她的男人都要大上好几岁。在我们那个乡村,骂人最狠的就是说谁不是个人,是披了人皮的牲口。六爷和四奶相好的事,我们村很多大人都知道,其中包括六爷的媳妇六奶。但奇怪的是大人们没有在背后咒骂他们,稍有提及也是同情赞许。我和小伙伴们曾进行过暗中侦察,发现六爷基本不到寡居的四奶家去,他常去的地方是四奶家的自留地,不是浇地就是除草,有时还会捎一捆青草或柴放在四奶家门前。六爷对四奶家的几个孩子既疼爱又严厉,每到过年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置换一身新衣服。沉重的负担压得六爷喘不过气来,除双眼亮而有神外,手裂发扬,人瘦得就如一根枯干的树枝。

   六爷因病去世时,他家的子女和四奶家的子女大的已经能下田劳动,好日子已到眼前,可六爷却是毫无征兆的去了。他是因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去世的,那日,在我们村后的山坡草地上,六爷斜躺着,手里是一把镰刀,不远处是一只盛了半满的草筐。六爷的去世让满村的人都留了泪,去吊唁的人比村干部的爹娘去世时还要多些。跪丧的孝子既有六爷的子女,还有四奶的几个子女,他们都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天空中起伏着发飘发颤的哑音:爹啊、爹啊、爹啊......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六爷的二儿子承包了那块墓地。六奶常到六爷坟前坐坐,四奶也常到六爷坟前坐坐。六爷坟头的草纸按时更换,坟包干净的没有一棵杂草,就像时常有人清理一样。

     春风很轻,轻的软绵绵,迹难寻,蜘蛛在树杈上结网捉虫,小蜜蜂在花丛里穿梭采蜜。清明,我回到老家的祖坟地里祭拜先人,无意中听到柔风中飘来的歌声:“.....带着你的旱烟扬起你的长鞭赶着牛车来......”

     春花、春叶、春草、春苗,在春光春露中“呲呲”疯长,挡住了我的双眼视线,使我没能看清那个在六爷坟前低唱的人。

 

赶着你的牛车来 - 平湖墨客 - 颜建国的书画评论和文学原创博客

 

 

                        解析“车把式”的质朴人生

                                        杨华

   颜建国自语今后的文学创作想走“乡土”一路,写他乡土的历史、风物、人情,找回东原古州昔日曾有过的骄傲光荣,发掘民间生活的朴质和趣味,表现生民百姓的欢乐和苦痛。

 他的散文《赶着你的牛车来》就是循着这一思路来创作谋篇的。写人叙事的散文,其人物形象本不求怎样复杂、完整,只要真实动人即可,而这篇散文的人物形象却是丰满的,立体的。作者的情感也并没有诉诸太多的抒情,而是深蕴在所写的人物身上,用丰满的“这一个”来打动读者。

  散文追忆了“我”一位故去的乡亲——六爷的事迹。六爷是一位车把式,赶牛车,他对集体的牛爱如亲子。六爷最小的孩子名叫小五,那只大黄牛就是老四,牛和人一同排序,可见这牛在六爷心里的份量。“黄牛无病无灾时六爷的脚是轻的,脸是亮的”。作为大集体的车把式,六爷春耘夏耕,冬犁秋收,忙的一个人跟两个人似的。六爷对黄牛爱护有加,平等待之,他劳作时“站在小山一样的牛车上,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扬着长鞭,手抬得夸张而又坚挺,双眼略眯而有光”,威武得像将军、像舵手。六爷的敬业和专注如在读者眼前。

   六爷从不会因私而忘公。他不像其他的车把式假公济私,让自己家的孩子紧跟身后,故意漏掉一些大地瓜;但六爷从不这样,他总是一边犁地,,一边弯下腰,把看到的大地瓜捡进集体的筐子;孩子们背后都喊六爷为抠老头,但又觉得他的抠很在理儿。六爷在家里轻声轻语,对别人随和大度,他的见解是:男人在家大呼小叫地骂老婆打孩子,说明在外边混得没人样,所以只好回家里耍威风;男人在外边吹吹嘘嘘张张狂狂,只能一时,不能一世,谁有多大能耐,大伙儿看得明镜似的,只有没人拥捧的人才去做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丑事。朴素的生活哲理被他用简简单单的话讲了出来。这见解里也包含着六爷的自尊和自信。

   写人散文,尤其是怀人忆旧的散文,所写之人经过时间的淘洗,留在作者印象中又呈于笔下的多是那些美好的方面,可是这篇散文的作者没有就此打住。他说过:我现在着力展示一个人的全面——美德嘉行与瑕疵过错,明朗面与阴暗面,要把人当做人来刻写。这固然已不是新鲜话题,但在饮含深情的怀人散文中,还是只呈现正面的占多数。

  文中的六爷也并非完人。“六爷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中惟一的缺点是和四奶好。”六爷跟四奶的丈夫并不属于同一的大家庭。六爷为何跟四奶好,作者不曾言明,我们也不得而知,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年轻时有过恋情.......。但我们能看到六爷对四奶好:“我和小伙伴们曾进行过暗中侦察,发现六爷基本不到寡居的四奶家去,他常去的地方是四奶家的自留地,不是浇地就是除草,有时还会捎一捆青草或柴放在四奶家门前。”六爷懂得避嫌,他自觉得约束自己,他只是默默地照顾和帮衬四奶一家,尽其所能地让艰辛度日的寡妇和她的儿女活得轻松一些。“六爷对四奶家的几个孩子既疼爱又严厉,每到过年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置换一身新衣服。”双重的负担压得六爷喘不过气来,“他是因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去世的,那日,在我们村后的山坡草地上,六爷斜躺着,手里是一把镰刀,不远处是一只盛了半满的草筐。”六爷的去世让满村的人都留了泪,“跪丧的孝子既有六爷的子女,还有四奶的几个子女,他们都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天空中起伏着发飘发颤的哑音:爹啊、爹啊、爹啊......。”读到这里,我们心里一阵阵发酸发疼,眼里也会不觉流下泪来。

   六爷去世时,两家的子女有的已能下田耕种,好日子就到眼前了。如此,六爷的积劳成疾更加令人惋惜。而六爷瘦得就如一根枯干的树枝,却始终“双眼亮而有神”。他活得坦荡荡,活得有盼头。跟四奶好是六爷唯一的短处,然而村里人对这“短处”却满是同情和赞许。由村人的态度也可看出乡人的豁达,民风的开通和乡情的淳厚。

   一个乡村车把式,平凡的生命亦有着他的尊严和骄傲。作者用恬淡哀婉的笔调道出了普通百姓的人性之美,生存之美。颜建国笔下的六爷,是个有血有肉的六爷,是个真实而质朴的农人形象,虽然有缺点,但我们读后依然喜爱他,因为他是个人,曾在这个世上走过一遭的好人。此文的不尽如人意处事缺乏独特的能让人记住的意象和更多能打动人心的细节。可能是作者太过追求行文的简洁疏淡,以至于这篇散文直白的叙述多而重墨描写少,这也算是玉石之瑕吧。

  (杨华,山东大学文学硕士,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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