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校长向教职工解释自己为什么不上课,说一年中,除了节假日,还有一百多天不在学校,得参加上级通知的各种会议与活动;如果在校,则要应付各种名目的“教育检查”和验收评比。校长私下说,送往迎来,“像伪保长一样”,陪小心,陪笑脸,备车用餐,敬烟上茶,孝敬“指导费”、“车马费”…… 各种“管理”的头绪,是有史以来最多的,而教育的腐败程度,是三十年来最厉害的,简直臭气熏天,风气是最乱的,效率也是最低的。
时下“教育检查”,名目繁多,如一一列出来,必然贻笑后世,给未来的教育史家留下研究的难题。早些年对学校工作的检查,不过偶尔的教学评价或是卫生检查,毕竟衙门不大不深,机构不复杂;现在如果把教育部门的机构列表展示,肯定让人不解:究竟何时有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机构?那么多的人员编制是从哪儿来的?他们日常工作是什么?机构臃肿,闲得无聊,“阴沟里面冒泡泡”,为了“表示存在”,就会没事找事;种种巧立名目的“教育检查”及“验收、评比”就推向基层,“检查”越来越滥,而有体制的推动,谁也不敢怠慢。比如,上个月刚布置动员“有效教学”,这个月就来“检查落实情况”了。——教育质量的检查,不像“安全生产”或是“消防检查”,也不是纠正交通违章,雷厉风行,立竿见影;隔三差五地闯进学校,闯进教室,究竟能看到什么呢?。
过度的“检查”破坏了学校的生态。打个比方:如果一个正常人每星期被“体检”一次,即使原先没病,也会觉得自己不健康,甚至有可能吓出病来。学校频繁地应付各种可有可无的“检查”,可能会失去自主行为能力,适得其反。柳宗元有篇名文《种树郭橐驼传》,说的正是这类问题。那位善于种植果树的郭橐驼认为:种树时要一丝不苟,栽种后就不要再去管它。不会种树的人,总是不放心自己种下的树,“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虽曰爱之,其实害之,号曰忧之,其实仇之”,——简而言之,“检查”成癖,骚扰成瘾,必然动摇根本。
说到“教育检查”,主事者往往这样解释:“也是为了促进一下”,“抓一抓有好处”。然而有谁想过,这样频繁的“教育检查”,也是对校长教师智慧的不信任,对基层单位管理能力的不信任。试图通过这样的“教育检查”,来“达标”,来“统一认识”,让活生生的教育变得“整齐划一”,让教师鲜活的教学创造变为一堆干枯的数据和僵死的报表,变为官员汇报总结的顺口溜……频繁的“教育检查”,必然导致大面积的平庸无能。
中小学不同于街道社区,这里正在发生教育,未成年人在这里活动,一切外来干扰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隐患,特别是影响一个人的思维与判断。能不能注意“教育检查”的必要性,能否真正让这类检查有效地提升学校工作的创造力,如何减少教育检查对学校正常工作的干扰,这个问题,在深化教育改革的今天,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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