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年前送毕业的一个学生,大学毕业后刚踏上教育岗位,便遇到一些困惑:“学校的领导太虚伪”,“同事都很世故”,“处处都是陷阱”,“理想处处碰壁”……她来信向我请教:“李老师,我该怎么办?”
虽然是她的“李老师”,但我完全不具备“人生导航”“指点迷津”的资格,因为我的人生就不能算完美。虽然已经年逾半百,可我至今并不擅长“外圆内方”“拿云握雾”的处世技巧。但几十年经历中的一些教训,让我从反面也到的一些人生启示,可以给她一点建议,所谓“久病成医”。
我想,如果我的人生能够回到二十岁重新开始,我将以“宽容”与“妥协”作为我的待人处世的准则。
什么叫“宽容”?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百度”的解释:“原谅,饶恕,不予以计较追究。《大英百科全书》第二十六卷1052页写到:‘宽容一词(来自于拉丁文tolerare_忍耐.容忍):允许别人有行动和判断的自由,对不同于他自己或被普遍接受的方针或观点持有耐心而不带偏见的容忍。’”
这个解释告诉我们,“宽容”是基于两个前提,一是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都会犯错误;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一些独特的行为方式。
既然每一个人都不完美,这个“每一个人”就包括自己,也就是说自己也需要别人宽容。如果人人都不宽容,那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正常地生存——更不说生活了。
既然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宇宙,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心灵世界,那么只要其思想和行为不妨碍他人,我们都应该容忍。因为你在宽容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宽容你。
当然不同的人,其宽容度是不一样的。面对同样的思想与行为,有人能够宽容,有人无法忍受。不同的人所拥有的宽容度在这里体现了出来,当然,宽容也是有底线的,这里的底线是“法律”。不过你想想,日常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能扯到“法律高度”的事儿啊!
比如,如何对待周围人对自己的“议论”就很考验我们的宽容心。
我们平时所遇到的来自同事的议论,不外乎三种情况:中肯的批评、善良的误解和恶意的中伤。对于中肯的批评,我们应“闻过则喜”,不应“一蹴即跳”。既然是自己错了,“跳”也没用----那只会显出自己心胸的狭隘。有的人也许会说:“既然是中肯的批评,为什么不当面向我提出,而要在我背后议论呢?”我认为,只要人家说得对,就别计较别人是当面提出还是背后议论;如果硬要“计较”,不妨“计较”一下:为什么别人不愿向我当面提出呢?真的这样一“计较”,可能又会“计较”出自己的一些不足----这不又有利于自己进步了吗?对于善良的误解,也应心平气和地对待。同事之间,在性格特点、处事方式、思维角度乃至教育观念等方面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所以,某些正确的见解与做法暂时不被人接受甚至遭到误解,这是难以避免的。既然人家没有恶意,也就大可不必怨恨人家。明智的做法是,能够解释的尽可能解释,一时解释不清的干脆不解释,自己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要相信“日久见人心”,更要相信“事实胜于雄辩”----消除误解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做出让人信服的成就!至于恶意的中伤,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奋起自卫”、“迎头痛击”呢?我的体会是,仍然尽可能地宽容。恶意中伤者是小人。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他根本无法理解你的思想境界更无法进入你的精神世界,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当然,同事的议论,绝大多数还是属于中肯的批评和善良的误解,真正恶意的中伤是极个别的。因此,面对不那么中听的议论,我们的确应以宽容之心待之。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对别人的宽容度决定着你的幸福感。宽容度越高,幸福感越强。反之,你这也见不惯,那也见不惯,成天都在抱怨,都在埋怨,人家不会因为你的抱怨和埋怨而有任何变化,最后你自己倒是一肚子气,人际关系也搞糟了,而且这都是你自己给自己造成的。
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的优势,同时又都不完美,人与人之间才有了互补的可能;每一个人都个性鲜明,这个世界才丰富多彩。
心中装着天使,眼前一片光明;心中装着魔鬼,眼前一片黑暗。再说“妥协”。所谓“妥协”,简单地说就是“让步”。但这个“让步”不是消极地退让,而是积极地以“让步”获益。人生有许多我们就算一意孤行也迈不过去的坎,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更多的是一种激励,而不是生活的必然。但通过妥协,我们不但可以绕过一道道坎,而且还能有所收获。这个“收获”也许并没有百分之百地现实我们的理想,但总比一无所获好,何况眼下有限的收获却为将来更大的成功奠定了基础。所谓“退一步,进两步”。
二十年前,我教完高三重新教初一时,曾给学校领导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能否将入学考试中的最后几十名学生――也就是俗称的“后进生”――编成一个班,搞真正的素质教育实验?但学校领导不同意,他们担心由后进生组成的班级可能连正常的教学秩序都无法保证,谈何“素质教育实验”?我对学校领导说,消除这个担心的最好办法,是选派最好的老师到这个班去任教!而且,我明确表示,我愿意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可学校领导的想法是让我带“重点班”,毕竟升学压力实在太大。我想教“后进班”,学校却要我带“重点班”,僵持不下。最后我和学校领导经过谈判,各自让步:我答应带“重点班”,他们答应我教“后进班”。于是,我同时担任了两个班的班主任和语文教师――两个班的学生总数131人!这当然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工作量和压力,但以此换来我真正的教育实验——转化后进生。如果我不答应带“重点班”,学校也不会同意我教“后进班”。这就是“妥协”,这就是和生活谈判。我觉得值。后来我在这两个班同时进行素质教育的实验,成果颇丰,就是那次妥协的结果。
另外,有时我们之所以感到“理想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是因为我们有许多不切实际的诉求与愿望,好像生活就应该为我们打开一扇又一扇光明的门,但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的“私人定制”,哪会处处都让你感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因此,降低生活的期望值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当你用“理想”去苛求“现实”时,你会时时感到沮丧;但当你适当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目标而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自己的追求,你会觉得人生道路其实还是很宽的。
我还想强调的是,妥协并非不要理想,更不是放弃我们的积极追求,而是让我们的理想和追求能够“接地气”。不要老想着怎么做才“最好”,而要多想怎么做才“可行”;在“可行”中达到“更好”——而不是“最好”。因此,生活的艺术其实就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达到最佳的平衡,而平衡的途径之一就是妥协。
其实,妥协还基于对我们自身素质能力的客观评价。过高地估计自己的素质能力,是“理想与现实碰壁”的主要原因。明明只能挑一百斤,你非要挑两百斤,当然只能被压垮。当年我要求从成都市教科所回到学校工作时,局长曾经考虑过让我去一所全国名校任职,说实话,这可能是很多想干事业的人所梦寐以求的机会。但我想了很久,觉得局长高估了我的能力,我其实是难以胜任这个职位的,于是我主动给局长提出放弃,而到了一所城郊结合部的学校。这种放弃,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进取。因为从改革的角度看,那所名校已经非常显赫辉煌,我要突破的空间已经不多;而我后来执教的城郊学校则几乎是一张白纸,我可以大显身手。后来面对学校取得的成果时,我想,我的命可能就是在这样的学校干事儿。所以,片面而极端地追求理想,理想不可能实现;而不“死心眼儿”,不“在一棵树上吊死”,适当让步,适当“认命”,你说不定离理想会越来越近。
宽容,是对别人言和;妥协,是与生活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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