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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教育之怪现状 谁偷走了我的良心？——一中监考手记
连续三天，公派去县一中给学业水平考试监场。久闻一中的领导水平高，学生素质好，我们也就带了几分膜拜的心态开始了“朝圣之旅”。但是，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幕却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人文关怀何其难也？ 监考第一天，早早地来到一中东校。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落、错落有间的绿地花丛、严谨细致的考务安排、井然有序的备考学生。。。让我们不禁慨叹——一中果然名不虚传！
第一场考试很快就开始了，考到下半场的时候一场急雨不期而至，雨越下越急，片刻功夫已是豆粒般大小。正当我们担心如何保护好试卷回考务室时，考场巡视的老师急匆匆地送来了包裹卷宗的塑料袋，我们不禁赞叹考务安排的细致高效。试卷是包好了，可监场的老师大多没带雨具又该咋办呢？搭档的老师开玩笑说：“莫急，一会儿准给咱送来。”考试结束了，终于没能等来雨伞，雨却越下越大，顺流而下很快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一时间只见各个考场的老师紧紧地把考卷包裹在自己怀里在急雨中飞奔。。。回到考场，卷子干干的，人是湿透的，竟然没有人说句客气话！但老师们来不及抱怨，忙着装订试卷，准备下一场的考试。突然间人群中一阵骚动，听见有人说：“快看，出黑名单了！”抬头一看，墙上的投影里已经密密麻麻列了长长的通报名单。接着一中的Y校长气鼓鼓地说道：“监考的老师要有责任心，第一场考试就出现了严重失误，这是不能容许的，我们已经上报教育局要求更换这些责任人员。”也许在一中领导看来，外校老师来一中监场那已是莫大的“荣耀”，我们只不过是监考的工具而已，在他们眼里监考老师远不及那份卷子要紧。要不然，怎么会准备包试卷的塑料袋却忘了拿试卷的人呢？你再不识抬举犯错误，那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于是我无语。全国上下正在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而科学发展观的核心内容即是“以人为本”，落实到学校就是以教师为本、以学生为本，尊重关怀每一个教育者和受教育者。而在第一天的经历中我没看到人文的关怀，只有默然与呵斥，人文关怀何其难也？
谁该受到良心的谴责？ 监考第二天，因为第一天的“黑名单”事件，老师们也就加倍地认真起来，不成想过于“认真”的老师竟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在上午的考试中，来自外校的监场老师抓住了三个作弊的学生，省里来的巡视员也抓了一起作弊的现行，暴风雨就要来了。。。
下午，我们刚来到考务室，一中的L校长怒冲冲地走进来，脸色铁青，把墨镜往桌子上一甩，抓起了话筒：“老师们，首先大家明确一点，你们来一中监场，不是来给我们帮忙的，这是教育局派给你们的任务。你们的监考存在很大问题，上午抓住了四个作弊的学生，给我们整个学业水平考试带来了污点，后果非常严重。四个学生按规定要全部开除，有关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要承担连带责任，我没有办法惩罚你们外校的监考老师，但是，我提醒大家注意，你们来监考不是来抓作弊的，抓到作弊就意味着监考的失败，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话音未落，全场一片嘘声。。。一时间空气彷佛凝固了，似两军对垒般，一面是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一面是满腹怨气地躁动哗然。“抓到作弊就意味着监考的失败，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刻在了在场的近200名监考老师的心上，其背后所隐含的潜台词让老师们感到愤怒！监考要做到防患于未然，减少学生违纪行为的发生，这是每一位教师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也是老师们一直在努力去做的。但是，仅仅有了老师们的严格要求就能完全杜绝学生作弊吗？照此逻辑，国家制定了健全的法律也就全面消灭了违法犯罪？ZF设置了反贪局、检察院也就理所当然地根除了贪污腐败？岂不成了国际笑话！如果有学生不听劝阻铤而走险，我们是抓还是不抓？领导发话了，“抓到作弊就意味着监考的失败，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所以，抓还是不抓？这是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教师的职业良心？难道就意味着对作弊行为的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表现在对违纪学生的网开一面、姑息迁就？我想，这绝不是所谓的“良心”！一个真正的教师应该是追求正义、嫉“弊”如仇！但如领导所说，这是否就意味着“监考的失败，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我不禁要问：到底是谁昧了良心？
谁偷走了我的良心？ 监场第三天，经历了前两日变故的老师们感觉进退维谷、如履薄冰。裹在“良心”的夹缝中行走，也就难免邯郸学步失了自己的方向。一时间老师们在私下里纷纷探讨着——“今天咱该怎么办呢？”
说说我的遭遇吧，上午监考英语，开考不久就发现考场里有三、四个学生蠢蠢欲动，我们也就按照领导的“要求”眼神警告、静观其变。一会儿功夫，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一个靠墙的清秀男生在裤兜里摸索着，明显是装了手机，我急忙走过去敲了两下桌子，孩子伸进去的手缩了回来。当我从后面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男孩又将掏出了半边的手机急速放回，而且眼神里明显带着狂妄，仿佛在挑衅地说：“你敢抓我吗？”我的胸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正待发作，却被搭挡的老师悄悄拽住，“反正他还没看，咱还是别找麻烦了。”后来我们两人轮流在这个男孩的身边站了一个多小时，一直持续到考试即将结束。就在我们回到讲台准备收卷的功夫，男孩飞快地掏出手机抄了起来。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因为我知道一旦男孩“落网”，“后果”将不堪设想——有收短信的就有发短信的也就有转发短信的，也许就因为我的“冲动”会让2－3个甚至更多的孩子被开除，让学校领导徒增了许多的不悦。考试结束了，男孩高昂着头吹着口哨从我的身边走过，还显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屑，而在那一刻我的心已然在流血，仿佛听到灵魂在追问：你还算是个有职业良心的老师吗？！
我还算是个有职业良心的老师吗？！为师从教二十年，今天，当面对学生肆无忌惮的作弊时，在良心与“良心”的较量中我却败下阵来，第一次选择了逃避。我清楚地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有着职业良心的教师了！因为我已经丢掉了做教师最宝贵的东西——责任与尊严。当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却发现眼眶里已涌上泪水。。。是谁偷走了我的良心？
学生作弊谁来买单？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终于响起，我长出了一口闷气——梦魇般的三天终于结束了！走出考场，身边不断有学生掏出手机在交流着收到几条试题短信，抑或大声发泄着对监考老师的不满，甚至于大声地责骂道：“我们场里的老师真SB，多管闲事！”。孩子们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全然无视我们的存在，我不禁惊愕——孩子，你们到底到底怎么了？
记得当年自己做学生的时候，也偶见同学考试作弊，却都像做贼似地偷偷摸摸，脸红耳热心在跳。而几天来在考场内外的见闻却让我惊叹于新世纪学生超强的心理素质了。脸不变色心不跳，考场内外任逍遥，作弊的学生非但没有丝毫的愧意，甚至于成为向同学炫耀的资本。到底是什么让孩子们这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一中素以管理规范、纪律严明著称，“七大纪律”之严厉也算是平阴教育的一道风景了。但第二天连续抓到学生作弊后，领导们却又异常激动地反复强调——“抓到作弊要开除，学生作弊谁买单？”甚至于气急败坏地鼓吹“抓到作弊就意味着监考的失败，应该受到良心的谴责！”突然想起叶公好龙的故事，貌似严厉的校方俨然好龙的“叶公”，当作弊真的发生时，他们却在浑身发抖了。想想三天来领导们的言行，那不言而喻的一句句“潜台词”，让我仿佛悟到了一些什么，但这种“禅透”却让人冒出一身的冷汗！
学生做弊谁买单？——违纪学生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教育需要惩戒，但素质教育更多地强调对学生主体的关注，即尊重每一个受教育者，理性地做教育、对学生。一个睿智的管理者在制定政策时应科学地设置缓冲地带，在惩戒同时给孩子改正错误的机会，比如扣除学分或降级处理，一棍子打死不见得是最好的办法；学生作弊谁买单？——管理者有没有责任？在对待学生违纪的处理上，校方已是骑虎难下。开除违纪考生无疑要承担极大的社会压力，但对作弊行为的姑息则必然导致更大的隐患！如果一项制度连制定者和执行者都感到难以为继，那么我们就应该反思是否要改革这项制度本身了？
短短三天的见闻，窥斑见豹，一中的作弊现象虽谈不上泛滥但也足够触目惊心了！联想起最近曝光的吉林松原高考舞弊事件，当地教育主管部门长期以来对违纪现象的暧昧态度不正是事件的起因之一吗？而就本次的考风来看，如果不痛下杀手、刮骨疗毒，任由积疽为疾、养虎为患，平阴教育早晚也会出大问题！
平阴一中走向何方？ 在领导和老师们的“共同努力”下，最后一天的考场终于“风平浪静”了，随着J校长宣布本期学业水平考试的圆满结束，领导们的胖脸上终于绽放出久违的花儿般的笑容。离开考务室，路经小广场上“决不放弃”的主题雕塑时，听到同行的监考老师打油道：“作弊作弊，一直努力，不达目的，决不放弃！”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我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曾经让我景仰的校园。
回想起三天来梦魇般的日子，让我欲哭无泪。考试所暴露出来的表面现象是作弊的猖獗，但细究起来却是应试教育的恶果。以成绩论英雄，惟分数论，从领导到老师每天都忙于应付各种名目的考试，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搞什么素质教育。过于看重考试，导致学生为了提高成绩不惜铤而走险，又有谁真正关注过学生的心理状态；违反教育规律的盲目合校也给学校管理带来了诸多困难，一家独大，妄自独尊。几天来，在一中领导和学生的言谈举止里，我们分明感受到了这样的隐语——我是老大我怕谁！那份气指颐使的神态俨然一只骄傲的孔雀，在向人们绽放漂亮的锦屏时，却全然忘了自己身后已露出屁股；整个社会对高考近乎病态的“关注”，让天之骄子们披上了皇帝的新装。高考期间禁止夜间施工，难道我们平时就不需要安静的居住环境？高考考生免费乘坐爱心出租车，难道街上的孤老病残就不需要关爱。。。高中就像一个被世人宠坏了的孩子，心中只有自己，眼里哪有别人！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鳞次栉比的教学大楼并不能掩盖学校精神的缺失——“决不放弃”的到底是什么？记得梅贻琦先生说过：“大学者，非大楼也，亦大师之谓也。”我竟留恋起二十年前在一中的学生生活了——二十年前的一中，学校里仅有一座三层的教学楼，而我们高三则偏居一隅，独享瓦房的清净。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同学们都跑去看老师打乒乓球，教物理的张清源老师擅常削球，操着一口胶东话向对手“挑衅”，对面教地理的喻宗强老师则喜欢进攻，虽年近花甲却斗志昂扬，还是毛头小伙的化学孙勇老师则在一边坏笑着煽风点火。突然张老师停下了手中的拍子，指着人群中的某位同学喊道：“XXX，今天考试你作弊，回去罚做复习题，做不完不能看我打球。”于是，人群中爆发出哄笑，那厮也低着头跑去了。二十年前的一中，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绿地花丛，有的只是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但校园里每天都是笑声琅琅，其乐融融。抚今追昔，我们到底放弃了什么？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仅仅过去一天，我已渐渐淡忘了几天来的不快。2009年的夏天已经到来，小城的街巷到处弥漫着烤肉串的油烟与香气，湿热的空气中散发着焦躁的气息，人也变得渐渐浮躁起来。但是，教育不能浮躁，我们还要前行。
平阴教育，一路走好！
写在后面的话：本文仅就考试见闻有感而发，所谓爱之愈切，怒其不争，借此表达对母校的关注以及对师长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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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12-12-6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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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9-1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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